搗蛋鬼日記內容簡介50字-搗蛋鬼日記的讀后感30字
童話形象彼得·潘。
《文心雕虎全編》
作者:劉緒源
版本: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8年3月
劉緒源
作家、兒童文學理論家、中國現代文學研究者,歷任《文匯月刊》編輯、《文匯讀書周報》副主編、《文匯報》副刊“筆會”主編。著有小說《“阿戇”出?!?,理論專著《解讀周作人》《兒童文學的三大母題》,長篇隨筆《人生的滋味》《體面的人生》《苦茶與紅燭》,以及書評書話集《隱秘的快樂》《冬夜小札》《橋畔雜記》等。2018年1月10日,劉緒源在上海因病去世,享年67歲。
從1999年起,劉緒源在《中國兒童文學》雜志開設了一個書評專欄,取名為“文心雕虎”,轉借劉勰的古典論文《文心雕龍》之題。十幾年過去,劉緒源和他專欄中的文字共同成為中國新時期兒童文學發展的親歷者、見證者。翻開這本書,就好像一位率真犀利,有極好悟性和強烈責任感的讀書人正在不遠處,向我們評說著他最關切和抱以期望的中國兒童文學。遺憾的是,今天我們已經無法與劉緒源繼續深入探討那些真誠的問題,只能從書里摘取幾段虛擬的對談,一窺劉緒源的批評風骨。
在兒童文學創作中,太容易往往不是好事
新京報:現在很難讀到真的敢指出缺點、提出非正面看法的批評文章了,但你總是很敢言,比如對楊紅櫻和她的《淘氣包馬小跳》系列等,你就表示自己不喜歡。
劉緒源:一時人們趨之若鶩的,未必就是好作品;藝術有自己的規律,有跨四海通古今什么權勢也搖撼不了的內在的評判標準。有關這些作品暢銷的事,我已從多種渠道聽到或讀到,許多出版社甚至批評界,已開始對此表現出“趨之若鶩”的傾向。按理說,這和我在《兒童文學的三大母題》中討論過的“頑童型”的母題,以及我過去一直提倡的“沒意思”的作品,應該十分合拍,我理應十分喜愛這樣的作品才是。然而,十分奇怪,我越是讀她的書,就越是喜歡不起來。為檢查我的藝術判斷力,我把在題材上與此相近的作品找來對讀,其中有意大利萬巴的《搗蛋鬼日記》和瑞典的林格倫的《瘋丫頭馬迪根》。比一比,我馬上發現了原因所在。關鍵,還在于作品的文學性,或者說,在于其審美內涵的多寡或高下。
楊紅櫻的筆下只有故事,那種編得很匆忙的調皮搗蛋的故事。除了調皮搗蛋,沒有如《搗蛋鬼日記》中那樣極豐富的弦外之音,也沒有任何堪稱精致的謀篇布局,當然更無從要求林格倫式的溢滿著童心的那種美妙享受了。至于人物,“馬小跳”與五·三班的“肥貓”他們就沒有多少區別,總之就是調皮,是一種單一的模糊的影子,即使字數累積到幾十萬,也仍然沒能寫出清晰、真實、多層次的“這一個”來。
新京報:對沈石溪的動物小說,你也做過很多分析,認為他的作品和西頓的動物小說不屬于同一類型,不能歸在“自然”母題之下。那他的小說應該算作怎樣的作品呢?
劉緒源:沈石溪的小說繼承了很多中國傳統,有些“繼承”已趨淡化,但痕跡仍在。這其中,我以為,主要有兩個傳統。一是革命文學傳統,這一傳統導致小說突出政治、道德、教化的作用。在他之前,就有不少以動物為題材的創作,多有童話的傾向,其中的動物更接近于人,有人的道德的附會,動物間的沖突也是人的思想與道德的沖突的幻化。當時存在的是一種時代局限,并非沈石溪一人,甚至也并非兒童文學界才有此局限。以后沈石溪的創作越來越好,突破了這類局限,但以動物的非凡行為感染人的動機,似乎一直保留到現在。
二是通俗文學傳統。中國是一個通俗文學大國,它的極致,是武俠小說。這一類作品可以不顧人的生理局限,甚至可讓人飛檐走壁,千里之外取人首級。沈石溪的動物小說大都有很強的故事性,這些故事多以動物的傳奇遭遇,非凡的能力和毅力,在逆境中的英勇或感人行為而取勝。如以嚴格的動物科學來衡量,它們有時是不合動物行為規律的。但在文學中,這應該是允許的。只是,像沈石溪這類作品,就放不進“自然的母題”中去了,因為它追求的是盡可能動人的故事,而不是對動物的自然、真實、深刻的表現。
新京報:你覺得兩種不同的動物小說,給孩子們的閱讀體驗會有怎樣的區別?
劉緒源:我固執地以為,有兩種作品,是不僅需要內心的真,同時也離不開外在的真,也就是必須按照事物的本來面目摹寫出來才成的。其一是寫殘疾人的奮斗故事,其二就是動物小說。這也許是我在題材和樣式問題上的兩大偏見。
一般讀者對于絕大多數動物,都是比較陌生的,兒童讀者尤其如此。正因為陌生,而又有興趣,所以他們特別愛讀動物小說。如果我們利用了這一點,就信手胡編一些奇奇怪怪的物種,用它們拼湊一些血腥的或纏綿的故事,卻又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這就是狼,這就是狐貍,這就是駱駝……即便能拿到很多稿費,我不知道這些作家深夜捫心,會不會有一點心虛或慚愧的感覺?因為這實在比寫人要容易得多,正好比“畫鬼容易畫人難”。而在文學創作中,太容易則往往不是好事。
兒童文學的創作“技巧”在于對審美規律的尊重
新京報:一般看來,成年人讀者有各種各樣的細分,但少兒讀者應該是最具普遍性和相似性的,很難說有“大眾”和“小眾”的區別,所以我有一點意外,你會在兒童文學的范疇內強調“純文學”,你怎樣看待純文學與兒童的關系?
劉緒源:純文學與通俗文學的區別究竟在哪里?如果要極簡單而又直截了當地回答,那么我想說,后者的追求是“好看”,而前者的追求是“好”?!昂谩辈⒉皇遣灰昂每础?,更不是要弄得“不好看”。但“好”的標準無疑要高得多,“好看”充其量只是“好”的一方面吧。相比之下,作為“通俗文學”,個人性的東西可能少一些,而復制性的東西(如略感雷同而又容易叫好的故事套路)就不免多一些。
兒童總是漸漸向著成人走去的,他們不會在某一時刻突然變成成人。隨著年齡的增長,相互間的差異,那種由審美經驗多寡帶來的趣味上的細小區別,就會開始出現,雖然我們未必能發現它。所以,我覺得,在兒童文學中分純文學與通俗文學,仍然可以成立。只是,即使是“純文學”,也應切記這是為兒童的。
新京報:“好”并不是不要“好看”,你也多次提到過《哈利·波特》,在你看來,它就是這樣的一個兼具“好”與“好看”的例子嗎?
劉緒源:是的,這二者的最佳結合,正應該是我們“心向往之”的,如要舉一個結合得好的例子,我會毫不猶豫地舉《哈利·波特》。對它的商業上的成功已不存在任何爭議。但隨著這種成功,隨著數以億計的讀者群的持續狂熱,也隨著它自第二部到第四部所包含的強烈的情節性,純文學界的批評開始多起來了,覺得它不過是一部通俗的、以離奇故事吸引人的魔幻小說。
其實,J.K.羅琳盡管有著非凡的想象力,但編織故事情節實在還不是她的特長。其長處恰恰在于描繪充滿人情味的學校生活和少年成長中的心理變化,并以人物性格的鮮明豐富吸引讀者。但同時,它又有著極為深邃的歐洲文化的底蘊,這使它猶如一座挖不盡的迷宮,經得起反復閱讀和探討。
我們對那短短的題為“十九年后”的尾聲中的幾段文字略作解剖……復雜強烈的情感變化在急驟的情節發展中,始終隱而不露,所以,讀到最后這幾句平常的話時,讀者的心靈收到了旋風般的沖擊。這是以少少許勝多多許,是不以廉價的渲染強使讀者感動而讓審美激情在讀者心中自然生成,所以這時越是不動聲色,讀者的感動就越是內在而久遠。我以為,這正是純文學的高妙之處。此類描寫在書中比比皆是。我想這不應只視作“技巧”,這是對讀者閱讀品位的信任,是對審美規律的臣服和尊重,這也正是作品“品位”的標志。
(文中劉緒源的所有回答,皆來自其評論集《文心雕虎全編》)
整理/新京報記者 李妍